第一次聽到「資深美女」是出自蘇玉珍之口,牠的自信並未使人感到狂妄。很多人都承認蘇玉珍是海外來臺升學的首位僑生,這個稱號容有爭議,但無庸置疑,蘇大姊應該被尊為中華民國女子籃球界的龍頭老大;她在新聞界的成就,更是有目共睹。
五十多年前,我剛在印尼棉蘭蘇東中學畢業,正愁欠缺畢業旅行的旅費,適逢蘇玉珍率領籃球娘子軍橫掃東南亞,所向無敵。大軍來到棉蘭,就在我們學校球場比賽,班上有人建議,全班總動員,在比賽球場外替觀眾看守腳踏車收取小費,觀眾場場爆滿,經費有了著落,畢業旅行才能順利完成。
蘇大姊出生於棉蘭,一九四七年前往上海,就讀於裨文女中,兩年後在上海易幟前返回印尼。一九五0年持荷蘭護照來臺,成為海外返國升學的第一位女僑生。一九五四年臺大外文系畢業後,進入中央日報,成為我國百位女性體育記者。
今(九十五)年四月十五日,近四百名散居全球各地的臺大校友在美國休斯頓團聚。這些臺大早期校友,當天在蓋勒利亞商圈美麗華酒店參加年會,召集人張培錡對所謂﹁早期校友﹂的有趣界定是:六十小弟弟,七十多的是,八十不稀奇,九十笑咪咪,一百古來稀。排名﹁多的是﹂的蘇玉珍,在﹁分組座談﹂中,以﹁縱橫新聞界四十年的秘聞與趣事﹂為題,吸引多人聽講。蘇玉珍人長得高,一生以打籃球、寫籃球、評籃球,還應電臺邀請,在電臺現場播籃球。她回憶說:民國五十一年十月,臺視剛開播,她先生季迪擔任體育節目的製作人。那時候,菲律賓是亞洲籃球王國,一向排名第一。由於電視臺沒人播過籃球,李迪只好自兼播報員。但四點一場,六點一場,實在太累,所以八點那場,就請老婆代勞。
蘇大姊不但南人北柑,而且個性也與北方人一樣爽直,她播籃球賽太愛國了,竟然忘情地罵出﹁死裁判﹂,原以為代誌大條會出事,沒想到那次中華隊打得太好了,居然贏了菲律賓,全民瘋狂。第二天,她家中有觀眾打電話來,居然對接電話的李迪說:﹁今天晚上叫蘇玉珍再播籃球,至於她面前的那個男 的,就不必播了。﹂全場大笑。
蘇玉珍雖為體育記者,但外語能力強,當時,正值中央日報全盛時期,使她有機會訪問過多國元首。包括韓國總統李承晚、美國總統艾森豪、越南總統吳廷琰。她行政經驗也很豐富,做過中央日報副總編輯、香港時報臺灣分社主任、副社長、社長及臺灣新生報社長等。
記者號稱﹁無冕皇帝﹂,但也有受氣的時候,蘇玉珍提到她任臺灣新生報社長時的受辱經過。當時省議員黃玉嬌曾對她百般刁難,責問說臺灣沒有人才了嗎?為甚麼要請香港來的人?蘇玉珍說,她住在臺灣四十多年,是道道地地的臺灣人。那時,她雖是報社社長,但省議員對她報社用甚麼記者都要管,她認為這是民意代表對報館的打壓。
蘇玉珍還說出了一段鮮為人知的祕辛:一九六四年,奧運在日本東京舉行,我國派出龐大奧運代表團前往參加,有大批體育記者隨團赴日採訪,進駐奧運新聞中心,當時蘇玉珍是唯一的女性記者,被安排單獨住在樓上的一個房間,難免心中害怕,但由於好勝心強,責任心重,拒絕了范姓安全官的遷房建議。
當時是﹁00七﹂電影流行的年代,也是﹁小心:匪諜就在你身邊﹂的時空環境,國共互鬥擺出「漢賊不兩立」的態勢。不久,一位名叫馬靖山的射擊手中了美人計,要求日本政府給予政治庇護,然後在大陸出現。接下來一位來自新竹的體育教育考察團團員陳瑩,也在美人計與黑道出馬運作下被送進大陸。事後才發現,原來范姓安全官有匪諜嫌疑,如果當時不是怕跑新聞輸給男記者,不肯聽安全官的話遷出新聞中心,蘇大姊笑說她可能已成為人民日報的社長。
會後,臺大校友們分成三團,搭乘七萬噸級的大型郵輪(Conquest Carnival)號,遨遊加勒比海一週,分別在牙買加、墨西哥等地港口停靠。蘇玉珍說,吃得太好,胖了三公斤。在赴美國之前,蘇大姊花了六萬元,找眼科名醫何一滔做了白內障手術,她透露:手術非常成功,以前連公車站牌上的字都看不清楚,現在才看出自己有這麼多皺紋與老人斑。
一九六九年,親共的印尼總統蘇卡諾下臺,由反共約蘇哈託執政,中央社社長馬星野是蘇玉珍的老長官,特地由中央日報借調她派駐印尼雅加達,這下子蘇大姊如魚得水,一出馬就專訪總統夫人,表現優異。她在雅加達做了九年特派員,一直到一九七八年才調回中央 日報。
蘇哈託掌權三十年,政治安定,經濟起飛,成為東協的龍頭,可說是印尼的黃金時代。一九六九年我在曼谷做了中央社特派員五年之後,被中央社派到印尼,接替當時生病的林立樹特派員,也做了九年,直到一九九八年三月,就在雅加達五月流血暴動發生前兩個月,被調回總社,我與蘇大姊都各在雅加達度過九年好時光。不同的是,牠是去開張,我則是負責結束營業。
三年前,一架滿載乘客的飛香港班機,在桃園國際機場起飛不久,便在澎湖外海上空失蹤。負責維修的華航人員最近被法院判刑。據說該機曾在香港機場機身受損,維修工作未依原廠規定做好,導致金屬疲勞,在空中爆炸解體。當時如果不是蘇大姊堅持等待由美返臺的好友一同出遊,而展後一週出發,我們印尼歸僑協會所主辦的東北旅遊團數十名友團,就已上了這架死亡班機。
古人說:﹁一言九鼎﹂,蘇玉珍一句話,就救了包括她自己在內的多條人命。蘇大姊說,當時因為好友胡椒餅︵符淑屏︶赴美參加兒子的畢業典禮,來不及趕回臺北參加旅遊,要不大家先走,但蘇大姊不肯丟下好朋友,說服心不甘情不願的徐乃鹿去辦理延期手續,但後來徐乃鹿還是十分感謝蘇大姊,使大家逃過一劫。
蘇玉珍喜歡旅遊,重視友誼,記得在印尼的時候,木材大王黃雙安與白嘉莉夫婦,還曾不止一次向我表達對李迪、蘇玉珍伉儷的關懷。蘇玉珍有許多討人喜歡的步數。記得我們曾結伴同登長白山、共遊絲路,她擅長說故事,而講笑話的功力,直追新聞界前輩魏三爺(景蒙)。有這麼多特長不算數,最可貴的是身體健康,年逾古稀,居然尚有餘力在球場奔馳,許多人還暗中把她當成心目中的偶像,誰敢說她不是稀有的資深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