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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期
老僑生閒談過新年
作者:何良泉

民國四十四年秋,我以僑生身分自邦加島檳港市來台灣讀書。從中學、大學、工作、立業、成家,屈指算來,居住台灣已經半個世紀。度過五十個新年,可說是道地的老僑生。
過新年,是我們中國人最為喜歡的節日。中國自黃帝開始教導人民從事農耕,歷朝以來都是以農立國。農民春耕、夏耘、秋收、冬藏,整年忙於農事,頗為辛勞;惟有冬季,天寒地凍,不宜耕作,稍微輕鬆,留在家裡,也難得空閒,還要整理農具,篩選稻榖品種等工作,為來年的春耕作準備。因為古代欠缺農耕科技,稻作物一年只有一次收穫。所以準備工作的充分完美,將影響來年耕作稻米的收成。
我們的先聖智者,根據天時運行節令,推算出黃道吉日以為農曆新年,讓農民得以忙中偷閒,闔家團聚,共享天倫。除夕日敬備雞、魚、豬肉三牲及蔬果等祭拜天神、祖宗謝恩。實則藉機補充營養,增強體力。除夕夜吃團圓飯之後,長輩便發放紅包給子孫,一則有慰勞犒賞之意,再來是期盼新年帶來鴻運吉祥,風調雨順,農作豐收。所以,有些民家在新年開始,便在正門兩側貼上紅紙直書的春聯:「天增歲月人增壽」與「春滿乾坤福滿堂」。門眉則橫貼「五福臨門」四字。五福是指壽、富、康寧、攸好德,考終命,都是吉祥話。
經歷多年演變,所有中國人及海外華人社會,已不分階層職業,都樂於過農曆新年,雖然民國成立以來,提倡陽曆新年,但鮮少被採納,並無過農曆新年的歡樂氣氛。
居住台灣的僑生或各地歸僑,大都從民國四十年代開始移入。當時國民政府遷來台灣不久,在蔣中正總統領導下,勵精圖治,大力實施土地改革,改善農民生活;積極發展工商業,並整頓教育政策。號召華僑回國投資,參加經濟建設,鼓勵僑胞捐款興學,擴大收招華僑子女來台升學。於是僑資便不斷投入,僑生也響應號召,陸續來台求學。印尼僑生是由棉蘭的蘇玉珍大姐領頭來台,繼之各地區僑生也就接踵而來,就讀中學或大學,至今已四、五十年以上,算是第一代僑生。
我在民國四十四年秋來台之後,被分發進入當年十月廿一日華僑節設立的國立華僑實驗中學師範科。當年僑中全校共有僑生數百名,印尼僑生只有幾十位。首位校長謝幼偉先生,是印尼華僑,著有名聲的哲學家,他個子不高,但聲音宏亮,在大禮堂對學生訓話,不用擴音器也能使全場聽得清清楚楚。他講話常雙手插腰,慈祥中帶有威嚴,不高談人生大道理,只鼓勵我們要用功 讀書,將來做個有用的人才。
我在僑中也是在台灣過的第一個農曆新年,由學校安排地方熱心人士邀請作客吃年夜飯。我被安排到家在板橋的國大代表劉崇齡先生家,不但有豐富的佳肴美酒,也得了在台灣過年的第一個紅包。當時深為感動,但返回學校後,形單影隻,想念在印尼的父母家人,只好暗自流淚。每逢佳節倍思親,同學們都有同感。非常難過。此後的所有年節,我都婉謝邀約,寧可留校與同學玩樂,心情較為舒坦。
在台灣讀書期間,感受離家思家之苦。立業成家之後,略有能力照顧新一代僑生,即使非親非故,經過親友推介,也樂於擔任有志學中文的印尼僑生的在台監護人。我曾在同一時期做了五個僑生的監護人,把他們視同子女,經常到學校關心,偶而也給點零用錢,新年則請來家裡「團聚」,分送紅包,使他們有「家」的感覺,他們也以爸媽稱呼我們夫妻,其實我從沒想要他們回報,但已經留學美國等地的僑生群,每當新年都會來電話祝福請安,內心感到十分安慰。
以今年邀請來家過年的現在輔仁大學經濟系四年級就讀的一位椰城僑生,她不僅國語流利,談吐進退有禮,服務熱忱,頗得學校及同學肯定。可是當初她剛來台灣學國語之時,只會說簡單的幾句話,中文沒認得幾個字。在劍潭語文中心 從注音符號學起,而後到僑大特殊語文班及先修班進修再保送輔大。經過六年的鼓勵、關懷、打氣及她的不斷努力,克服許多學習困難,今年六月就將大學畢業,實在令我欽佩與高興。據說我們老一代僑生,許多人都以相同的心情,擔任新一代僑生在台監護人,造就不少優良學生,當然其中難免也有人遇上困擾,吃力不討好,但都能開寬心胸,樂於承受。
最近十多年來,台灣社會繁榮,年節活動便隨著多采多姿。老僑生過新年的型態也有所變化。新年除夕家人團圓,發紅包給子孫,也接受已成長、有工作、會賺錢的兒女孝敬紅包。大年初二,出嫁的女兒要回娘家拜見父母兄長是台灣的習俗,老僑生也不免俗的留在家裡接待女婿、女兒、外孫的到來,盛宴招待一番。但有些老僑生則與老伴出外遊山玩水,享受清福。有的則是邀集三、五友好,打小麻將娛樂聯誼一番。
今年在台灣的農曆新年假期,逢上周末、星期天及彈性休假,共有八天之多。可惜天公不作美,斷續下著毛毛細雨,影響活動。台北市長馬英九在大年初三乘坐賞燈專車,視察夜間燈景,就遇上小雨,便隨興編了首打油詩:「新年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看花燈,借問花燈何處有,運將遙指台北城。」原來二○○五年台北燈節,以「舞光十色台北城」等五大主題,從台北市政府前至仁愛路闢為花燈走廊,並與信義商圈連成一氣,全長四點五公里,用了三百萬顆燈泡,耗費約八千萬新台幣,主燈從二月十九日起至二月底,沿途夜景燈燭輝煌,值得欣賞。
農曆新年,我這個老僑生過得很有意義。家人歡聚守歲,邀請新一代僑生同過新年,也和老朋友聚會,談天說地,又參加幾個民間團體的新春團拜,聆聽養生健康講座,獲益不少,更是樂趣無窮。
說到團拜,最為印尼老僑生所津津樂道的就是我們的印尼歸僑協會,每年一次的會員大會暨新春團拜。行禮如儀,頒發優秀僑生獎學金之後,進行團拜活動,節目花樣不少,有歌有舞,有印尼風味的午餐飯盒。每到摸彩,就掀起興奮的高潮,因為獎品有回印尼的飛機票,有腳踏車、電視機、收音機等,至少也有安慰獎。雖然各年的摸彩品略有不同,但內容都很豐富。
協會的前任理事長陳渭成是第一代僑生,事業有成,接任理事長之後,除原有歸僑會員,又引進許多在台灣僑生入會,成為生力軍,新春團拜活動內容,也就逐年擴大與充實。現任丘亮實理事長,曾任僑選立委,更是處心積慮,節流開源,運用志工協助推展會務,增加許多活動項目,吸收不少新會員。志工不但動手粉刷整修使會所煥然一新;丘理事長運用交情獲得不少會員捐助財物,供協會使用。這兩年協會的合唱團,舞蹈隊獲得社會肯定,多次應邀對外表演,展現新風貌。今年二月廿六日的會員大會及新春團拜。當天逢上豪雨撲地,行走不便,竟然還有數百名會員冒雨參加盛會,熱情感人,充分展現團聚的歡樂氣氛。
老僑生閒談過新年,隨手 塗鴉,敬請讀者多多指教,並望能博君一笑。古有云:「一笑煩惱跑,二笑怨氣消,三笑憾事了,四笑病魔逃,五笑永不老,六笑樂消遙,時時開口笑,壽比彭祖高。」(見吳延環的「常笑歌」。彭祖為唐堯功臣,傳說活到七百歲,一說八百歲,為上古最長壽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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